hardyas26的部落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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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封情書，也是我的懺悔錄。

2

梅布

會長在身體化為千朵紫花之前，向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：「毁了那些玫瑰。」

我站在它們前方，晨曦在我身後緩緩升起，將紅色的花瓣映照得如同火光，然後我舉起刀子。

我已經試了五個星期，還無法將這一小叢花完全根除，我試過用小泥鏟對付它們，也拿過大鐵鏟掘它們的根，但它們生氣地扭動著，小刺刺破了我的皮膚，血一滴滴地滴到了地上。

我手腕輕抖，幻化出一團火擲去，但那些交纏的藤蔓竟不肯燃燒，我那藍橘交錯的火焰在它們的葉子和刺上舞動，一陣風吹來，把火焰吹向森林，我只好將火焰撲滅，以免整個山頭都著起火來。

滿月時，我躺在它們身側，傾聽它們低語。時光不停地流逝，我彷彿感到身下大地的移動及碰撞。

梅布。

梅布，那些玫瑰低語著。讓我們自由。

我翻過身，臉頰貼地，伸手抓了一條玫瑰藤緊緊握著，直到它刺破了我的皮膚。痛楚和魔力從我的手掌湧出，流到它們的根裡。亞瑟的聲音在我腦中迴盪著：「梅布，從現在開始，所有的血都是妳的，這世界所有的美也都屬於妳，接受它吧！」

我起身倒退著離開花圃，一直到腳跟碰到長著小番茄的木箱為止。

隔天我問唐娜，知不知道跟玫瑰有關的事，她卻只告訴我如何整枝、鬆土跟施肥。我打電話給住在鎮上的菲絲，而她告訴我她舉家搬離這塊從小居住的地方的其中一個理由，就是因為漢娜半夜常常哭醒，說那些玫瑰讓她惡夢連連。還有琳恩祖母，在去年秋天她去世之前，要是沒有她的陪伴，她是不許我們踏進這個屬於她的花園的。

從我出生開始，就有個祕密種在我的臥室窗戶下方。

我知道我應該花時間弄出一道魔咒，把這些該死的玫瑰燒成灰燼，然後將它們灑向天空、灑向河裡。

這是亞瑟要我做的，但卻不是我選擇的方式。

現在，在晨光中，手腕上七芒星的刺青讓我穩穩地握著刀子，我站在花圃前。身側則躺著一尊由泥土和骨頭塑成的泥人，這麼一來，我才能從玫瑰那裡問到答案。

窗台上的搔爬聲讓我注意到身後不知何時停了一隻大烏鴉。「早呀！」我輕聲說道，「唐娜還在睡嗎？」

牠聳了聳羽毛表示同意。

「你的兄弟們呢？」

牠回過頭去叫著，突然間從森林裡衝出十一隻烏鴉，聚集到我們的院子邊。牠們的翅膀整齊地揮動著，當牠們朝我頭上俯衝過來時，帶來了一陣潮溼的春天氣息，我可以感到頸背寒毛因牠們所帶來的溼氣而豎起。

這群烏鴉在我身旁圍成一個半圓形，距玫瑰有段距離，牠們的頭偏的角度都一樣，而其中一隻跳上前來，將嘴喙往我放在草地上的罐子上敲了敲。罐裡裝了鹿的心和肝，好讓我的娃娃可以活過來。

九天前，我在鹿群經過的小徑上建了一個上面寫了咒文的陷阱，但直到昨天才終於有隻年輕的雄鹿踏入我的魔法陣裡，牠沒辦法從舖天蓋地的咒語裡逃出，優美的蹄只好徒然地在地上重重地踏著。我倚著一棵胡桃樹，肩膀用力地抵住樹身，樹皮透過上衣撕扯著我的肌膚。這隻雄鹿的角開始從牠的頭骨穿出，那如絲絨般有著小小骨節的角慢慢出現。他那黑色的眼眸看我，鼻裡噴著氣，然後往後退去，似乎要找出牠去年記憶中的大角向我挑戰。

「謝謝你賜予我的東西。」我跟他說。

我刺破手指，然後拍了下手，將他肺中的空氣奪去。

做上面的事時我不用弄髒雙手，但接下來則不然，我舉起亞瑟的舊獵刀，把鹿的胃一把割了下來，然後將裡頭的血擠到玻璃瓶裡，血如同魚一般滑溜地流入瓶中。

牠有些血流到了我手掌的皺摺中，所以我伸手向牠還溫暖的頸子上抹了抹。

我將心及肝切了下來，然後輕輕地將它們塞進一個大玻璃罐裡。我轉緊蓋子，然後在上面用鹿血畫了個星形符咒。輕輕地闔上牠的雙眼，我手指拂過牠短而黑的睫毛。

「願你安息。」我輕聲說著。

我轉身，把牠的屍首留給禿鷹和野狗。

從那時起，器官所流出的血就在罐子底部形成黏稠的小血窪，烏鴉也許是因為飢餓才啄它的，我問了問，然後跟牠保證在工作結束後，一定讓它吃凍莓子。

在那隻烏鴉拍翅退回牠兄弟身旁後，我用刀尖刺了一下手腕，讓三滴血從傷口滴下。「地啊！我以血為祭，使我的魔法成真吧！」我說著，一邊把刀子插入土中，一邊往我做的娃娃身旁蹲去。

它看起來像個男人，以樹枝為骨，以泥土和腐葉為身，手、口及眼這種小特徵則以蠟來完成。我摘了玫瑰花瓣作為它粉色的嘴唇，也同時賦予它花之聲。如果我的娃娃可以站起來的話，它個子也許比我還高，有著寬闊的肩膀，木頭做的胸膛裡則充滿了勇氣、熱情以及歡笑。

但現在它不過只是個塞在玫瑰叢後的泥人，一個沒有繩子可以控制的娃娃罷了。

我吞下湧上喉頭的不安，然後跪在它旁邊。